停好後他舒了口氣,想起以前和人飆車的時候,油門踩到最底,享受著腎上腺素急飈的度與激情,哪受過這種窩囊氣?
鍾渝在一旁等他停好車,邁步轉向他住的那棟樓:「這邊。」
賀雲承跟在他旁邊,青灰色的眸子巡視四周,外面看著破破爛爛,裡面環境倒還好。或許是年份長了,綠植都生長得很茂盛,樹蔭遮天蔽日,空氣都仿佛比外面清了些。
鍾渝住的是四棟二單元,單元門需要輸密碼,修長的食指依次輸入六位密碼,「滴」一聲,門開了。
門是朝內開的,他右手抵著門,防止門自動關上,示意賀雲承先進去。
這種老式的單元門笨重而滯澀,賀雲承看見他小臂肌肉繃緊,青色血管因用力而輕微凸起,透著青年特有的力量感與勃勃生機。
賀雲承喉結微動,率先邁步進門。
樓梯有點窄,兩人並排走會擁擠,於是兩人一前一後,踩著坑坑窪窪的水泥樓梯拾級而上。
賀雲承視線掃過樓道生鏽的鐵欄杆與斑駁脫落的牆皮,牆面上印了密密麻麻小廣告,有的年份太久,字體都模糊掉色了,有些次詞兒他都看不太懂。
「辦證?什麼證都能辦?」賀雲承好奇地問。
「嗯。」鍾渝點頭,「假身份證、結婚證、駕駛證……就連學位證都能辦假的,只要你有錢。」
賀雲承輕笑了聲,扭頭看他:「什麼人這麼神通廣大?」
「很多。」鍾渝說,「為了賺錢,什麼樣的人都有。」
這點賀雲承表示同意,他雖然不缺錢,周圍也都是跟他差不多的富貴子弟,但也見識過不少為了錢鋌而走險的人,畢竟誰會嫌錢多不是?
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,爬到五樓的時候,賀雲承又不耐煩了,停下來居高臨下地盯著鍾渝:「你為什麼非要住這裡?又破又舊不說,每天爬上爬下不累嗎?」
鍾渝站在他下面兩三級台階的位置,聞言仰起頭,迎視著他目光。
「我從小到大,住的都是這樣的房子。」他面容平靜,絲毫不為賀雲承的嫌棄感到尷尬或自卑,不卑不亢地說:「再說你不是健身嗎?這點樓梯對你來說又算得了什麼?」
樓道里光線暗,他們站在兩層樓的中間,樓梯拐角的平台上正好有一扇小窗,一束陽光照了進來,正好投射在鍾渝臉側——他整張臉都籠在光里,臉頰上的細小絨毛給他鍍了圈柔和光暈,淺色瞳孔像兩顆琥珀珠子,熠熠發著光。
賀雲承呼吸微滯,望著他沉默了下來。
他有時候覺得鍾渝很脆弱,是那種過早地被生活反覆捶打蹂丨躪,從身體到心理都透著麻木與疲倦,仿似輕輕一碰,他就會由里到外不堪承受地碎裂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