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,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
杨嬷嬷披着外袍,匆匆忙忙端着蜡烛进来,烛火在一片黑暗中格外晃眼,永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,眼睛有些刺痛,她低声问,“怎么了”
杨嬷嬷急急忙忙过来,递过来一封信,道,“是京中的信。送信的护卫去了广州府,同咱们错过了,一路追赶,今日才赶到这里。说是急信,是陛下命他送来的。”
永嘉听得心里猛地一跳,手指下意识地捏紧了。
她抬手抓过那信,拆开取出其中的信纸,在昏黄的烛火下,飞快扫过那一行行的小字,她看得太认真,以至于指尖将那宣纸捏得起了褶皱,她也没有察觉。
满脑子只有一句话。
6勤他没死
永嘉身子一软,浑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没有了。杨嬷嬷见她神情恍如大悲大喜,连那宣纸都被她捏得破了角,她伺候公主多时,何曾见她这般失态过,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,“公主”
永嘉听到有人叫自己,下意识地抬头。
杨嬷嬷却分明见她眸中似有湿润,正想开口,却又现永嘉的鼻尖脸颊皆是一阵薄红,不由得紧忙伸手去摸,果是滚烫的,便也顾不上问这问那了,急急忙忙地道,“公主,您热了快躺下,奴婢叫人去请大夫来”
说罢,便急匆匆地跑出去叫人了。
永嘉这一病,便耽误了几日,但既然6勤未死,她便也无需赶路了。一行人都在客栈停了下来,杨嬷嬷不放心旁人,一日三餐都是她借客栈的厨房,自己做了再送来。
杨嬷嬷端着碗细面进了门,面揉得很细,细如丝,煮得很软。鸡汤做的汤底,嫩嫩的葱段,还加了香菇肉沫的浇头。
她端到桌上,过来请永嘉,“公主尝尝合不合胃口您这几日稍好些了,大夫说,沾点荤腥也无妨的。”
说着,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永嘉,怕她要拒绝。虽说卫国公出事,可公主与他和离了,按说是不必给他守的,无亲无故的,做什么要替他守匆匆忙忙赶路,还弄得生了病。
当然,这话她也并不敢说出来,卫国公怎么也是战死沙场,是个英雄豪杰。
永嘉倒是没有说什么,挑起一筷子细面尝了口,笑着道好吃。
吃过面,杨嬷嬷收走碗筷,过了会儿回来问,“公主,护卫在问,咱们哪日动身他们好提前准备”
其实杨嬷嬷并不想问,她巴不得公主多住些日子,最好不回去了,可又怕误了主子的事,便还是替护卫开了口。
永嘉听得一怔,垂眸。
那日二郎信中,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了。他打算亲征,彻底平定北地边陲,为此准备了整整一年多,但朝中朝臣不愿意打仗,更不可能轻易同意他出征宣府。父子二人商议之后,便布下了这个局。蒙古派军骚扰宣府确有其事,不过只是小打小闹,打算和从前那样过来烧杀掳掠一番。6勤借此机会,设计了这一切。生父身死,二郎身为人子,怒而亲征,哪怕是朝臣也没理由阻拦。
二郎登基后,便暗中部署北伐,积蓄力量。如今天时地利人和,朝中定会尽全力支援后方,父子二人合力,此战胜的几率远大于败。
时至今日,永嘉才真正地意识到,当初宣帝为何要选二郎做皇帝。他没有子嗣,只是其中一个理由,只有镇守边关九镇的国公与皇室一条心,才可能真正灭了边境这巨大的威胁。大梁皇室数代都没有做成的事,父子二人要去做了。
永嘉轻轻抬眼,道,“过几日便动身。”
她是大梁的公主,她要看着他们完成她先祖的夙愿。更何况,二郎不在,她更要帮他照看着他的妻儿。
公主不能披甲上阵,但即便如此,她也不能舍弃责任,自顾自地游山玩水。
她要回去。
永嘉到京城时,已经是两个月后了,6则已经御驾亲征,朝中政务由内阁与6三爷及他背后的6家一族代为处理。6家如今是皇亲国戚,6三爷从前不大起眼,如今被6则提拔起来,慢慢地便显出本事来了。
他是那种温文儒雅的性子,为人并不强势,四平八稳,却岿然不动。朝中近一年还背地里给他取了个“笑面虎”的诨称。
但恰恰是他这样的性子,6氏一族在他的带领下,倒是能与内阁和平相处,诸事都有商有量的,即便偶有争执,也很快被他和张元压下。
永嘉离京前,多次拒绝儿子儿媳邀她入宫的请求,但这一次,她自己主动住进了宫里。二郎的后宫就阿芙一个皇后,倒也很清静,永嘉每日便陪孙儿玩,小家伙长大了些,逗起来格外的有趣。
前线的消息时时才传回,这和以前截然不同,从前卫国公府与皇室有嫌隙,卫国公府觉得皇室什么都不给,只想着如何消耗他们的力量,皇室则觉得卫国公府好战自大,是个极大的威胁,两方彼此不对付,消息也姗姗来迟,甚至有故意隐瞒拖延的时候。
如今却不一样了,上下一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