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马雕车内,宋卿月落坐于车中织锦软垫,拘谨向崔康时一笑。
崔公子要她上车载她一程时,她立时同意了。西市门口人来车往说话不便,自是马车内谈着更适合。
崔康时已摘了帷帽,闲闲倚着背后的软垫笑吟吟看她。
他身侧坐着两位貌美婢子。一婢手执绣兰绢扇为他扇风,一婢取了琉璃冰鉴内的荔枝剥肉喂他。
想当初,宋卿月家中也算富庶。
但与眼前这位闲享服侍的贵公子而言,她才觉什么是天,什么是地。
崔康时目光落在她胳膊上,她胳膊上的绛紫色软烟罗袖子被长鞭抽烂,正往外洇着血。
“这般不知死活,无怪乎我那老伯会抽你。”
宋卿月顺着崔康时目光一看,神色一窘,抬手便捂住肌肤外露的胳膊。
崔康时推开婢子送来的荔枝,倾身向面前小几,小几上放着一只翡翠缕金丝的月牙形香盘。
“说吧,拦我车驾何事?”
“我有一笔交易想与崔公子一议!”
“哦?”崔康时嘴角浮起一抹笑意。
与他谈交易的皆为巨商贵贾,谈的是一举一动便可影响民计的生意,这位小小香坊娘子也敢直言与他谈交易?
“那便说来我听听!”
他打开盛放篆香用具的金丝楠木盒子,取出用具,闲散地打起了香篆。
无需等到崔康时点燃香篆,单只是香药溢出的味道,便让宋卿月缓缓泛红了杏眸。
她轻声:“公子取用的这味香药,名笑兰香!”
崔康时眉眼未抬地问:“不应是百花笑?”
宋卿月望着香盘定声:“从来没有什么百花笑,只有笑兰香。想必此香是公子从盛隆香坊买的。”
崔康时眸子闪了闪,未置可否。
宋卿月随即将交易抛出:“之所以厚颜拦下公子车驾,是想公子均卖我二两阿末香。如若愿意,公子今年的笑兰香便由我浮香辉月赠送。”
“交易倒是笔好交易!”崔康时点了点头,却又望她一笑,“只是,本公子可像缺钱买香的人?”
宋卿月将将跃起的心复又落下,明亮的眸子也随之黯然,无言以对。
细细平抚着香盘里雪白的香灰,崔康时又问:“宋娘子为何说并没有百花笑?”
宋卿月低头一默,抬起头时泛红了眼尾,“此香为我爹半生研究独创……”
为防落泪失态,她手掀车缦望出这窗外,“别问我盛隆坊为何也有这种香药,我也不知!”
崔康时取来香模花印,往花印内填上香粉,“那我可否问问,为何你一个女子抛头露脸为营生奔走?莫不是家中无人?”
被问到痛处,宋卿月连吸了好几下鼻子,引得崔康时抬头觑来。
怨不得她失态……
人痛楚到深处又不愿流泪,强抑着的泪水便会从鼻腔里流出。
她从袖兜里掏出罗帕揉了揉鼻子,望着车外的大街,寒声反问:“那我可否也一问,崔公子为何要高价竞走阿末香?”
“千金难买心头好,自是本公子喜欢!”
“可阿末香不经研调,单独为香并不好用。”
“这样,你若告诉我,我便依你所言,分阿末香二两与你。”
宋卿月再次泛红了眼:“公子喜欢窥人隐私?”